武隆的天坑寨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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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与我的故乡武当山、神秘的神农架一样，处于地球北纬30度附近的武隆，藏匿了世间无限的秘笈和壮丽。遍布武陵山脉的天坑、地缝、溶洞、暗河，乃至民俗、民风，统统魔幻般成为世间的奇景迷影。

　　地质学家说，武隆天坑是由于受水长期冲刷而形成，形成时间大约在两百三十万年以内。可我，不是地质学专家，我宁愿想象在这漫长的几百万年中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。这一神秘力量储存了数百万年，数百万年后，这一力量呈爆发状将这一片山地呈现给世界。于是，所有的天坑、地缝，所有的溶洞、峡谷，所有的石柱、石桥，所有的暗河、“线泉”，一股脑成为世界之最，成为世界自然遗产，成为人们心中的旅游经典！

　　事实上，武隆天坑是一个庞大奇险的“山石群”。当那些长达两千三百多米长的峡谷，以切深三百米、五百米的高度矗立在你的眼前时；当那些呈圆筒状、底部直径达数百米、壁高也达数百米的石头的巨坑呈现在你的眼前时，你会觉着你在刹那间掉到了地心！你无法不一边眩晕一边去想：是怎样的宇宙之力造化了这片神异的山地？

　　而当你站在天坑的绝壁之上，俯瞰数百米深处的吊楼、禾架、田畴、庄稼时，你无法不去想象着坑底人家：他们从哪里来？何时来？为什么要在这绝壁深处生活百年、千年？如果没有现代旅游，没人发现他们，他们的生活会是怎样？

　　当你怀着一千个疑虑走向他们，当你把这一切探寻清楚，那该是怎样一部辽阔、深邃、风景万千的人类历史！

　　这是几年前，我站在武隆“下石院天坑”时想过的事情。

　　现在，我站在更大的一个天坑——当地人称为“天坑寨子”的绝壁之上，依然想着几年前的事情。

　　“天坑寨子”原叫中石院天坑，与下石院天坑一起被当地人称为“姊妹天坑”，但中石院天坑比下石院天坑还要巨大，口部直径达六百四十五米，是世界上口部最大的圆形天坑。现在的天坑寨子，已完全开发成为成熟配套的旅游景区。

　　遥望巨大的天造大坑，只见其整个轮廓形如“心”状，呈现向东南倾斜之势。侧坡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杉树和青冈林，坑底缓坡地带分布着错落的农田，农田里的稻禾已呈成熟的黄绿色。紧挨陡壁峭岩的吊脚楼建筑，保存完好。导游告知，寨子里原有五十户原住民，他们世代在天坑里居住，因开发旅游，现已迁出。我听后扼腕一叹：开发旅游一定要把人迁出吗？看不到原住民真实生活的旅游还是文化旅游吗？

　　几年前，我们到达“下石院天坑”时，那里还住着二十六户原住民。那时，我们在村边一棵三百多年树龄的银杏树下，与他们亲切交谈；我们可以买他们的土鸡蛋、青苹果、老花生；还惊讶地发现，他们的先祖是明末清初从江西迁徙而来……

　　现在，在天坑寨子，在我当年就开始向往看到的中石院天坑，已经没有了人家，没有了炊烟，我只能遥望他们曾经生活了数百年的家园。

　　站在坑顶绝壁上往二三百米深处的坑底看，我在想象坑内原有的生活：鸟鸣、花香，田园、稼禾，寨子里的人纺织、耕作，养儿、育女，婚嫁、舞蹈，古老的山歌和古老的“喊山”，与喀斯特地貌的鬼斧神工相长相生……

　　正思忖，一声“吆嘿嘿嘿——哟哎——”的喊声冲天坑深处叫响，这是游人在学土家人或苗家人的“喊山”。世代栖居在天坑里的土家或苗家人，他们无论上山砍柴或打猎，总要冲着千山万壑大喊“吆嘿嘿嘿——哟哎——”在他们悠长而辽阔的喊声里，充满了神圣的祈祷，祈祷山神保佑他们平安，保佑他们幸福，保佑他们当天有收获。他们的喊声里充满虔敬。

　　可游人们呢，戏谑的模仿里哪还有半点神圣、虔敬可言？难怪啊，他们不是身历其境，更不是源自生存本身，无法体验已经空了人家、断了炊烟的天坑生活，怎能苛求生命本真的真诚和神圣感？

　　我一直在想：现代旅游是世界的一种文明走向，而今，旅游文化已呈强势在中华大地勃勃奋起。那旅游的真谛究竟该是什么？欣赏大自然无与伦比的瑰美，从而健身娱心，从而爱这片山河大地，这是其一。那其二该是人文历史、风情民俗的探访吧，而这样的旅程又该怎样成为心的抵达？

　　试想，古罗马斗兽场里现在若有模仿人与兽的表演，而远不是曾经的生命与生命的搏斗，那笨拙的模仿会怎样亵渎历史、亵渎游人的感情？同样，天坑里没有了人家，古寨里没有了真实的“哭嫁”，即使媒婆怎样招展，即使母女俩怎样抱头“哭唱”，也只是一种临场的模仿表演，换来的只是“从人群里拉郎配”和“入洞房”的一场哄笑。传统文化的真义和生存真相的艰辛便只能在一阵阵哄笑中，慢慢变为千年习俗的烟消云散……

　　天坑寨子，百年、千年的神秘存在，构筑了现代人游历的欢乐。这是天坑文化的奉献，但愿，不要同时成为天坑文化的丢失。

　　也许，这是中国“年轻的旅游业”共同面对的挑战和问题。

　　但无论怎样，武隆山脉的波澜壮阔和神秘奇幻，已成为全世界的财富。一方山水养一方人，世界的武隆将带给世界一片惊艳的福光。